_ 借比特币说一下货币的问题

朋冠卫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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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借比特币说一下货币的问题
　　因为央视的报道，比特币最近的名气很大。现实中确实还真有人拿它当投资对象发了大财，这就让它的吸引力更强了。这样一种货币的出现算是当今世界货币体系中的一个另类，该怎么去认识它也变成了一个有趣的话题。乐观的人认为比特币前景很大，有可能改变国际货币制度。另一部分人则觉得这东西纯属数字游戏，搞到最后的结果无非各种坑爹。还有不少人态度谨慎，既不说它没前途，也不说它前途光明。而占绝大多数的，则是对这东西一头雾水。我写这个帖子不一定能讲清这东西是咋回事，但它既然号称是一种货币，借机聊聊货币还是可以的。
　　我们传统观念中的货币是什么呢？按照马克思的说法，货币是充当一般等价物的特殊商品。也就是说，货币首先自己得是商品，然后它充当了一般等价物。要严格按这个定义，比特币当然是数字游戏了。但马克思给货币下的定义，只是更符合他那个时代的特征。经济社会发展到今天，人们购物经常都是刷卡，人们买东西凭借的就是一堆数字，卡里的数字就是钱。那这样说来，比特币也是数字，凭什么就不能当货币呢？所以这个问题还得往深里继续分析一下。
　　货币的形式过去是实物，然后是金属、纸币，到现在是电子货币，也就是一堆数字。形式可说千变万化，但功能却是不变。货币的功能或者说它的作用是什么呢？借用科斯的理论，货币最大的作用，人们使用货币最大的原因是它极大的节约了交易成本。物物交换极其不方便，而且成本太高，有了货币就不同了，商品交换变得简单，效率提高了。因此不管思想家们怎么论证金钱是万恶之源，雷打不动的是有了货币后，这东西再也消失不掉了，无论它创造了多少罪恶。
　　在当今世界，货币的制造方是政府。谁都想印钱，但人们不认可，钱印的再多也是废纸一堆。政府印的钱管用，因为政府的信用摆在那里，大家认可，所以印出来的钱就能流通。那政府会不会失信呢？会。并非每个政府都是强势政府，有些国家地区国力不足，它的货币本国百姓未必认账。比较典型的是发生金融危机，大国也就罢了，一些小国遇到这种情况，本国居民会疯狂抢购黄金和外汇。为什么干这个事情？本币购买力急剧下降，拿着它就是贬值，当然要换成外汇保险了。老百姓总是趋利避害的，眼瞅着政府无力阻止危机，货币大幅贬值，手里拿着贬值的东西干什么？
　　那么好端端的，政府失信的原因是什么呢？原因很多。比如国内政局不稳，经常发生政变，政权来回更替，老百姓缺乏安全感；再比如经济政策失当，导致经济发展停滞，老百姓对政府缺乏信心等。政府失信的结果，就是货币没人要，本币大幅贬值，经济遭遇大麻烦。所以08年以来全球闹金融危机，当时的温家宝总理曾讲过一句话，信心比黄金还重要，说的就是这个意思。
　　正常情况下，人们是认可政府的，因而也就接受货币。那么政府该怎么供给货币呢？印多少钱合适呢？货币政策的学问就在这里头了。这个度把握的好，央行行长就当的好，是个优秀行长；这个度把握的不好，问题就一大堆，要么经济过热，要么经济紧缩。
　　这个度的标准是什么呢？这个度的标准其实就是货币政策的目标。在今天，很多国家，包括我国在内，货币政策的目标是四个字：币值稳定。
　　我们学宏观经济学，知道经济政策的目标是经济增长、物价稳定、充分就业、国际收支平衡等。货币政策也是经济政策，它的最终目标实际上也是这几个。那么为什么要强调币值稳定呢？因为币值稳定以后，实现这些经济目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。
　　这里要解释一下币值稳定这个词，我们不要把它和物价搅和到一起。币是货币，值是价值，注意可不是价格，币值稳定不等于不允许价格波动。商品为什么会涨价跌价？按照物以稀为贵的原则，供不应求自然要涨价，供过于求自然要降价。10件商品10个人买，每件10元是它的价格。如果是20个人买，商品供不应求，买方就要竞争，会抬高价格，反之是卖方竞争，降低价格。这种价格波动真实的反映了供求关系，真实的反映了商品价值，这个时候币值是不是稳定的？是。所以我们讲币值稳定，指得是什么意思？是商品价格真实反映了市场供求，它值这个价，也是按这个价交易的，这就行了，很公平，对买者卖者都有利。这种情况下出现供不应求和供大于求都是无需担心的。为什么？亚当斯密讲的很清楚，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调节，其他什么力量都不用管，市场自己就调节好了，该增产的增产，该减产的减产，自然就恢复均衡了。所以我们记住，在币值稳定的情况下，交易是公平的，市场即便短期存在供求不均，但很快就能自发调整过来。亚当斯密据此给出结论，最好的政府就是什么都不管的政府，政府的唯一职责是当好“守夜人”，起到安全保障作用就行。
　　可是正如我们所感受到的，亚当斯密的理论在今天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执行。这是为什么呢？因为我们虽然追求币值稳定，但很多时候，币值都是不稳的。
　　币值稳定是货币政策的目标，是基本要求，也是最难做到的一点。或者说，在当今时代，还没有哪个国家实现过币值稳定，虽然大家都把它当成目标。下面来解释一下这个问题。
　　在纸币和电子货币时代，商品价格波动是天天都在发生的事情。从一个稍长时期来看，每个人都肯定会遭遇通货膨胀。那么为什么会有通货膨胀呢？教科书给出了解释，通货膨胀是过多的货币追求过少的商品。通货膨胀的表现形式是物价上涨，但通货膨胀并不等于物价上涨。物价为什么涨？在金本位制时代就一个原因，供不应求了，商品卖的好，所以涨价。但在纸币时代麻烦了，一方面是商品供不应求导致价格涨，另一方面有可能是钞票印多了。如果是第一个原因，生产者应该怎么办呢？当然是扩大生产，谋求更多利润，好东西不怕卖啊，卖的越多越好。所以这种调整是正常的调整，有效率的调整，经济是有效率的。可如果是第二个原因呢？虽然产品涨价了，但涨价并不是需求引起的，是钞票印多了，过多的货币追求过少的商品导致的涨价，这时生产者应该怎么办呢？那我们说这时生产者应该维持原来的生产规模不变，这样做才是正确的，经济才是有效率的。
　　现在问题就来了，生产者有这么聪明吗？
　　绝对不可能。
　　在物价上涨是货币超发原因的情况下，生产者没那么精明，他们普遍的选择是继续开工，扩大规模。可现实中需求并没发生变化，那么生产者扩大规模会是什么后果？
　　生产过剩。
　　如果整个社会陷入这个循环，当大面积的生产过剩出现，经济危机也就发生了。
　　说到这里我们应该可以看出币值稳定的重要性了。央行绝不可以乱印钞票，印钱一定是有尺度的。通货膨胀也好，通货紧缩也好，都是币值不稳的表现，要么货币供给不足，要么货币供给过剩。假如货币供给持续出现问题，整个经济陷入危机是迟早的事情。
　　现在就带来一个新问题，央行具体如何来印钞票，才算是合适的尺度呢？
　　要解答这个问题，还得往前看，回到金本位制时代。
　　金本位制是黄金白银等贵金属充当货币，这是被经济社会发展所淘汰的货币制度，因为黄金等贵金属的生产满足不了经济发展需要。但金本位制有一个优点却是现代货币制度所不具备的，那就是黄金的价值稳定。纸币在最初只是一个替代符号，它替代的对象是金银等贵金属。居民持有纸币和持有黄金是一样的，如果居民不信任纸币，他可以要求将纸币兑换成黄金。那么对于纸币的发行方来说，他该怎样印钞呢？答案只有一条，有多少黄金就印多少纸币。印多了没用，也根本不敢多印。所以金本位制下，货币发行的基础是黄金，黄金储量是有限的，它的价值也比较稳定，这样一来，币值就稳住了，想动也动不了。
　　然而黄金储量有限也是个双刃剑，在商品经济不发达的时候，用黄金当货币是没问题的。但经济迅速发展以后，黄金的供给就变成了一个制约。市场上商品越来越多，黄金供给完全跟不上。有人可能说这好办，降价就行了。商品多，黄金少，可不就得降价吗？问题是短期可以，长期怎么弄？一直降下去？消费者无所谓，生产者不干呐，这不打击生产者的积极性吗？所以黄金退出历史舞台恐怕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，力不从心了。
　　但金本位制毕竟提供了一个经验，那就是货币的发行要有准备，这个准备，张五常喜欢称为“锚”。张五常认为，货币一定要有个“锚”，他认为这样讲更准确。
　　事实上，按照张五常的观点，当今的货币体系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“锚”，以前这个“锚”是黄金，现在没了。
　　为什么“锚”这么重要？因为币值稳定。有了“锚”，币值就能稳定，无“锚”，就没办法做到币值稳定。
　　金本位制时代，黄金是锚，那么该怎么印钞呢？以黄金量来定。现在是信用货币时代，纸币发行以什么为锚呢？各国规定是五花八门。多数国家是以外汇储备、国债、黄金储备等为锚。黄金数量有限，因此主要以央行持有的金融资产做货币发行的基础（或称发行准备，也就是锚）。至于我们国家，大体上是以外汇储备来做发行准备，因为外储中主要是美元，因此我国的货币发行可说是以美元为锚。
　　这样一来问题就复杂了。美元印多了怎么办？美元以什么为锚？美元如果不遵守锚的制约咋办？
　　这可实实在在是有可能发生的。美元当然有自己的发行准备。但这里头我们得明确几个问题。首先它的发行准备是否合理？这可没法衡量。美元确定自己的发行准备，它当然是优先考虑本国的现实，而对美国来说没问题的发行准备，对别国有无问题？难讲。
　　其次，即便美元的发行准备制度没问题，我们可别忘了美元是世界货币，它可以在全世界流通。如果美国国内政策失误了呢？这个后果谁来负？恐怕受牵连的不是美国自己，其他国家都得跟着倒霉。
　　第三，美国如果耍无赖，不遵守货币发行制度，乱印钞票咋办？事实上它经常这么干，金融危机以来已经连干了三次。
　　所以这是很头疼的问题。很多国家不是没有看到这一点，大家都意识到美元为主导的货币体系存在的问题了，但现在找不到能代替美元的强势货币，美国胡闹一把，大家也只有忍着。
　　美元的问题，也是当今货币制度的问题。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后，黄金退出货币舞台，这下子弄得找不到锚了，所以我们看现在很多国家经济闹危机，基本都是金融出问题，很少是其他。
　　那么拿什么来当锚呢？张五常认为是一篮子商品或物价指数什么的。但这个办法他并不坚持，只是提出来。因为拿这个当锚问题也多，到底该怎么办，还给不出明确的答案。而拿什么货币当锚又是个复杂的问题，这里不多说了。
　　讲了这么多，我们可以回到比特币的问题了。
　　货币发行不可无锚。比特币的锚是什么呢？不知道。它现在当然是没有锚的，那么将来会不会有？不确定。为什么我说不确定呢？它将来未必是货币，但没准儿能变成货币的锚。比特币是一种算法，一组数字，目前看本身没价值。但按照它的算法规则，它还有一定稀缺性，有没有被人普遍接受的可能？很难讲没有。假如真的有一天，大家用比特币习惯了，那么它的这个稀缺性特征会不会让它变成货币的锚？这还真是没准儿。因为黄金充当货币，最后充当货币的锚，不也就是这么回事嘛。你别管有没有具体形态，形式是咋样的，大家用开了，用习惯了，它就能和黄金一样。因为它是电脑创造出的一组数字，发展下去呢，还可以基于它再产生出来新的数字啊，新的数字以它为锚，这不就成新的电子货币了吗？这种货币绑定一个虚拟的物品，不必像黄金一样担心开采不足，因为真遇到不足了，增加数字就完事了。这样看来，它倒是比黄金好用多了。当然，我们要强调一点，这一切的一切，都必须以严谨的规则为前提，绝不可以破坏规则，否则就天下大乱了。
　　以上关于比特币的前景云云都是猜想，至于什么时候能实现，就不得而知了，也许是下辈子吧。